文:静心琳听
农忙秋种时,我打电话问父亲小麦种上了没有,父亲又给我说起关于地边儿的事,我漫不经心地听着,心不在焉地应和着。
终于,我有机会抢过来话题,做了一个言简意赅的总结:“您要是想争就争,如果需要什么帮助,只要不让我出头露面去骂街,我都尽力帮。如果争不过,您为少种了一垄麦而纠结,我就努力写篇作文去投个稿,给您把少收的钱赚回来。”
父亲笑了:“没事没事,我不纠结,你也不用费那么多心写作文,下班了还是多歇歇……”
祖辈务农,我从小耳濡目染农村田间地头争地边儿的世态炎凉。
父亲是争地边儿的弱者掂斤播两,尤其是跟自家兄弟争地边儿,从来没有赢过。
感恩先辈庇护,我这个不会吵架不会骂街的弱女子,居然“跳出了农门”,从此不再为争地边儿烦恼纠结。
我出生在一个民风古朴的村子,全村几乎都是一个姓氏,那是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村庄。但自古就是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必有纷争”。
在我们村子里,江湖不远,纷争不断。
我很“佩服”那些会吵架会打架会骂街的乡亲们掂斤播两,为了多种一垄麦子,想方设法争那十几公分的地边儿,不惜一切代价,不顾一点乡邻乡情,出口大骂、动手打人……
为了争地边儿,亲兄弟结下“深仇大恨”、几年不来往不说话的并不少见。
为了争地边儿,邻居两家在田间地头破口大骂、动手打架、打伤出血、闹到法院。
为了争地边儿,昔日的亲情瞬间化为灰烬,一垄小麦能让叔侄翻脸,六亲不认。
追溯到我的祖辈,我最敬爱的爷爷是一位能干又风骨的农人。他虽然不识得几个大字,但他抬过担架救过伤员,吃过树皮经历过逃荒。
爷爷性格温和、勤劳能干,骨子里的不落世俗,言行中透出一种“避世”的个性,但身边一些善于嫉妒的怎么会愿意和你和平共处!那善于挑拨的人怎么能容你如此淡然!
所以,人在村里,如在江湖,身不由己,每家每户都逃不过闲言碎语、邻里纷争。
像可耕地争地边儿一样,宅基地也争地边儿,自留地也争地边儿。随着争地边儿纠纷的酝酿,一系列的婆媳矛盾、妯娌纠纷、邻居嫉恨愈演愈烈、习以为常。
从小在村子长大,我嫌弃父母在各种纷争中的懦弱表现,我恨自己无能帮父母改变现状。从小看够了这些矛盾纷争,我暗暗发誓要远离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,逃离村庄。
长大后,我虽跳出了农门,却仍工作在这片乡村土地上。
忆起童年,我怀念儿时天真无邪的小伙伴,也难忘那个偷过我铅笔的女生;我惦念着邻居大娘的慈祥,也难忘邻居大婶蛮横无理骂人的模样;我深爱着那片养育我的土地,也难忘为地边儿争吵后母亲委屈的眼睛……
时过境迁,我弟弟,这个常年在城里务工的“新农人”,早已不屑“争地边儿”里的纷争。
谈起家中几亩耕地的地边儿,他总是意味深长地说:“一个地边儿而已,你看现在一亩地的收益够买几件羽绒服啊?争过来十厘米的地边儿,多种上一垄麦能值多少钱啊!”
在老一辈农人眼里,土地就是他们的全部。土地是他们的生命,是他们的一生创业项目,所以,他们一辈子在土地上斤斤计较,争斤论两。
我可以理解一代农人对土地的挚爱,但我也无法忘记父辈在争地边儿时受到的委屈。
庆幸的是,很多新一代的农人已不屑于在“争地边儿”上患得患失、掂斤播两。
关于作者
静心琳听,女,一个痴迷于讲台的农民女儿,一个在文字里独舞的乡村教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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