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下午拥有了今年以来最踏实的睡眠，回到了占据我大部分童年时光的地方。
外公外婆在世时候的房子被拆掉了创业项目，舅舅在隔壁盖了宾馆。我住在三楼的房间里，想着十几年前的旧房子。
这一层曾是外婆供奉观音的神龛；我在这里写过作业；偷偷翻过小姨读护理时候的教科书；外面的院子里我们放过烟花；大水缸养过小鱼，我偷偷扔过挂面喂鱼；表哥在小花园旁教我吹口哨；小花园里种着鸡冠花和凤仙花。在这一层我们为外公祝寿；窗户旁晒过腊肉。
二层的走道里放过外婆等我放暑假来吃的板栗；这个房间我和外公一起看电视，电视剧的名字叫《大旗英雄传》，电视剧放完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；门后挂着装小蛋糕的袋子；床头柜上是外公零散的硬币和纸币；只有我知道外婆的私房钱藏在时钟下面的柜子上；外公外婆的床边贴着美女挂历，我在床边地面看到过发光的小龙一闪而过；我和表妹在这一层披着头纱扮演七仙女；厨房的窗前我们围炉煮菜；外公的酒盅放在搪瓷杯里温热着。
一楼的山墙边我玩过家家；外公用毛笔在纸壳上写着门面售卖的商品；我趴在大大高高的茶叶桶上按计算器；看透明匣子里漂亮的纽扣；我被路过的陌生山羊追到楼梯旁；我在这里看着爸爸来接我的车子越来越清晰；外婆在这里追着给我塞压岁钱和零食……
无助的时候脑子里就蹦出一句“想回家”，但其实想回的也不是家，但就是不受控制地“想回家”“想回家”，就算人已经呆在家里了也会这么想，到底回哪里去也不知道，反正就是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巢臼，想回家。今天我知道了，原来我想回的不是那个具体的家，是那些已经消失，并且再也不能回来的地方。
外婆外婆，今天走在面貌一新的小街上，我才意识到，在我14岁时候坠入河中的剑，早已随波逐流，去了我不认识的地方，或者沉入江水，我所乘的舟，渡的也不是同一江水。我在回忆的长河里刻舟求剑，我今天才知道剑再也找不回来，但我记住我曾经握住这剑柄，它给过我无限的勇气。
外婆外婆，我这一年来经常用睡眠来逃避现实的缺憾，那些无法释怀的事情巢臼，通过做梦来缓解。今天我在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房子旁边，在睡梦里一切都被抚平了，我感到安全，仿佛下了一夜的雪。
外婆外婆，想到你的爱我就要哭了，人生不是轨道也不是旷野，外婆，人生是辜负，是逃离。
我逃离旧巢臼，头也不敢回，一回头就是泪流满面。
作者：李琦，安徽金寨人，1996年出生，高中毕业于金寨一中，大学就读于安徽外国语学院，目前在上海工作。
图：周百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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