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相府唯一的嫡千金。

七岁那年的上元灯会,我被拍花子迷晕掳走。

惊恐间,我竟听见我爹的声音。

「速杀,尸体别让人认出来。」

于是我被折断手脚,戳瞎双目,砸烂面容,活埋在暗无天日的枯井当中,凄惨死去。

我娘是将门之后,兵权在握,我爹穷苦秀才出生,靠与我娘联姻一飞冲天。

论狠,还是读书人狠啊。

虎毒尚且不食子,他却可以为了权势要了我的命。

拍花子是怎么控制人的_拍花子_拍花子是什么意思

再次睁眼,我竟又成了爹的女儿!

看着还被蒙在鼓里的我娘,可把我着急坏了!

我自噩梦中惊醒,冷汗淋漓地坐起。

许是听见动静,小春匆匆从外间进来,挑开纱帐。

「小姐,又做噩梦了?」

我含糊地「嗯」了一声。

她拿来帕子,轻轻把我额上的汗擦干,「天色尚早,小姐再多躺会儿吧。」

「什么时辰了?」

「卯时刚过。」

「伺候我起来吧,一会儿去跟母亲请安。」

小春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
等我收拾齐整赶到畅春院时,照例又被桂嬷嬷拦在了门外。

「大小姐留步,夫人忙着呢。她说过不想见你,你还是回吧!」

可没人能拦得住一个迫切想见娘的女儿!

我执意要进去请安,桂嬷嬷到底没能拦住我。

也是,娘的院子里如今只剩她一个心腹,余下的都是爹派来的人,她们是不会拦我的。

说句难听话。

偌大相府,我这大小姐的吩咐比娘这个相国夫人的话,都更有分量!

桂嬷嬷瞪着眼睛,厌恶地看我。

「鸠占鹊巢的假凤凰,永远上不得台面!还真当自己是相府千金了?你连我们未央小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!我呸!」

……

强忍住心底的好笑,我施施然绕过骂骂咧咧的桂嬷嬷,轻车熟路地来到院里的练武场。

娘果然在这儿!

高挑绰约的身影一如往昔,虽然清瘦了些,可精神头还行,手中一杆红缨枪耍得只剩残影了!

不想打扰她练枪,我带着小春坐到了不远处廊下的石桌旁。

然后……

我眼神发亮地盯着桌上那盒打开了的精致荷花酥!

呀,是桂嬷嬷的手艺!

许久没吃了,真想念得紧。

偷偷拈了一小块含进嘴,软糯香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铺展弥漫。

细细品味着,我继续欣赏娘耍枪。

娘的招式又快又飒,凛然生威,我心底暗暗叫好。

不愧是我娘!

数十年如一日地勤勉,霍家枪法早已出神入化。

若有朝一日她能像男儿一般上战场,必是全天下最厉害、最英武的女将军!

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,娘突然跳下练武场,冲我的方向刺来!

院里爹安排的暗卫,纷纷跳出来阻拦。

小春也如临大敌,挡在我身前,「小姐小心!」

红缨枪角度刁钻地越过侍卫们,堪堪停在小春鼻尖,枪尖微晃,寒芒忽闪。

我喝退侍卫,拉住呆滞的小春后退一步,朝娘盈盈一拜。

「女儿给母亲请安。」

良久,我听到一声嗤笑。

「柳未央,你不是我女儿。就算你占了她的一切,也永远成为不了她。」

娘脸上的苍白和话语中的悲凉,让我的心瞬间抽疼了一下。

我蠕动着唇,想说些安慰话,但终究只道:「既然母亲不待见女儿,那我走便是。」

语气里不知为何,染了些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惑和委屈。

娘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我,一脸无动于衷地收起红缨枪。

呜呜……娘好无情……

我落寞转身。

未想临走前,娘突然厉声喝住我,一脸不耐。

「站住!把你碰过的东西拿走!我嫌脏。」

娘头也不回地拎着红缨枪走远。

我当着小春一言难尽的脸,哭唧唧地将廊下石桌上余下的荷花酥,泄愤般全塞进嘴里。

「小姐!夫人实在太过分了,居然羞辱你?!

「不是,她都这么说你了,你还能吃得下?都不要面子、里子了吗?!」

小春十分气愤。

我忍不住辩驳,「可是……很好……很好吃……」

小春成功被我气笑了,恨铁不成钢地直跺脚。

「夫人她这般讨厌你,你又何苦日日来受这窝囊气?!

「这十年你处处尽心侍奉,嘘寒问暖,她却从不把你放在眼里!

「我的小姐!小春是为你不值啊!夫人她根本……根本就不拿你当女儿!」

……

虽然小春是个顶好的丫鬟,可有些秘密她不知道。

不管娘如何待我,我都甘之如饴,因为我本就是娘的女儿!

在这具名为「柳未央」的壳子里,住着的是死去的「崔未央」的灵魂!

我叫崔未央。

我娘是镇国公霍骁的嫡女,当年名动长安城,是以一杆红缨枪挑遍世家才俊无敌手的巾帼绝色,霍欣然。

彼时我爹不过一介进京赶考的穷酸秀才,只因相貌俊美而被我娘一眼相中,轰轰烈烈示爱,并执意下嫁。

婚后爹娘恩爱,第二年我便出生了。

因生我时伤了根本,娘再也不能有孕,为此爹允诺。

「定不负欣然,得一女足矣。」

爹的后院只我娘一人,夫妻情比金坚。

粉雕玉琢的我极得外祖一家喜爱,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,经常从北疆雁翎关霍家送到长安城我手中。

承德帝更是夸我聪慧伶俐,可堪为皇子妃,于是金口御封我为未来太子妃。

爹考中进士,在外祖的帮衬下封了官,步步高升,一路顺风顺水爬到了崔相的位置,深受承德帝器重。

放眼整个大邕王朝,我成了最风光、最矜贵的世家千金!

可我美好的人生,却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。

那日上元灯会。

娘染了风寒卧床休息,爹拗不住我百般蛮缠,便点了一队护卫带我去市井赏花灯。

夜色璀璨,满城鼎沸。

贪玩的我甩开爹和护卫,挤进游湖放灯的人群里头瞧热闹。

哪知拍花子迷昏了我,把我塞进一只大花灯里掳走。

迷迷糊糊间,满心惊惧的我似乎听到爹的声音,我以为他来救我了!

可下一秒,爹口中吐出一句冰冷无情的话。

「速速杀了,莫留痕迹。」

杀了?

爹要杀谁?

很快我就知晓了答案!

七岁的我,被膀大腰圆的拍花子残忍折断手脚,戳瞎双眼,他还用锋利的石块刮花我细嫩的脸。

真疼啊!

疼得我整个灵魂都在颤栗发抖!

从小如珠如宝般被呵护娇宠着长大,连学女红扎了手都一堆人围着给我上药,何曾受过这种狂风骤雨般的恐怖折磨!

剧痛中我眼泪鼻涕混着鲜血直流,想起娘最喜欢捧着我的小脸蛋亲,她总说:「你是我最爱的珍宝,香香软软的宝贝!」

可如今,她的宝贝面目全非了。

娘还能认得出我吗?

恍然忆起临出门前,她倚在榻上朝我笑着叮嘱。

「莫要贪玩,早些回来,娘让桂嬷嬷给你做荷花酥……」

呜呜……

我好疼、好害怕。

我想娘了。

原来爹竟是这样可怕的人!

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,爹为何如此对我?

他会不会伤害娘?

不!

我不能死!

我得回去提醒娘啊!

可我被无情地踹入了暗无天日的枯井里头,烂泥夹着石块簌簌掉落,砸在我头上、脸上,一点点将我对娘的不舍和眷恋,尽数掩埋。

年幼的我,极尽痛苦地死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。

再次睁眼。

我发现自己附身在了一个叫柳未央的女孩身体里。

她名字与我相仿,相貌与我五分相似,只年纪比我大一岁,娘亲叫柳梅儿。

而她的爹……

却跟我的爹是同一个人!

崔相,崔世白!

重活一世,我竟又成了爹的女儿?!

柳未央身体里残留的记忆,让我拼凑出爹杀我的大概。

原来我爹双亲早亡,家徒四壁,是邻家资助了他读书,赶考。

临来长安城之前,邻家与他青梅竹马的柳梅儿委身了他,两人约定再见之日就是成婚之时。

可谁知,命运的翅膀扇动,改变了一切。

我爹遇上了我娘!

落魄秀才被世家贵女相中,一飞冲天,从此青云直上,海阔天空。

远在他乡的柳梅儿久等不到心上人,可意外察觉临别前那疯狂的一夜竟已让自己身怀有孕。

生下女儿柳未央后,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。

直到七年后,我爹突然派人将柳家母女秘密接到了长安城!

八岁的柳未央第一次见到亲爹。

许是长途跋涉的劳累,又许是换了陌生环境的不安,她见到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欢喜。

柳梅儿在来的路上,就已将一切告知了女儿,所以柳未央知晓,这长安城里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,而妹妹的名字与她相仿。

两姐妹,都叫「未央」,仅是姓氏不同。

柳未央的「未央」拍花子,是柳梅儿所取,她希望女儿一生无虞,长乐未央,所盼皆安,所愿皆得。

而崔未央的「未央」,却是崔世白盗用了长女的名!

因为打从一开始,他就存了让长女取代幺女的恶毒心思!

我爹根本就不爱我娘!

自始至终,他只爱一个女人,那就是柳梅儿!

所以在他心里,真正疼爱在乎的女儿,也只有心爱之人生的那个「未央」!

他恨我娘的出现,拆散了他自以为是的爱情。

多可笑!

真虚伪!

一边享受着娶我娘得来的所有好处,钱财、权势和地位!

一边又憎恶我娘的明艳绝色,洒脱张扬,他爱的是柳梅儿的温柔小意,红袖添香!

我爹是这般不堪的人,幸好柳梅儿不是。

她虽是小家碧玉,却心思剔透玲珑,这些年也看清了我爹的为人,因此拒绝留在长安城,她不愿成为见不得光的外室。

可如今的崔相,又如何会放人。

之后不久的上元灯会上,我就被拍花子掳走。

长安城坊间皆传言,相府千金崔未央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
彼时,柳未央找到她娘柳梅儿,将心中隐藏了数日的惊慌和不安尽数倾吐。

「娘!妹妹被抓那日,我也在灯会上!

「是爹,是爹的人干的!接我们来长安城的车队里就有他!

「我见过!他叫阿大,膀大腰圆,左脸有道蜈蚣一样的疤!

「娘怎么办?是爹杀了妹妹!爹为什么这么可怕?我不想留在长安城,我们回去好不好?」

震惊的我从柳未央的记忆里,终于翻找出那一小段记忆。

果然我被迷昏带走的时候,小小的她就躲在人群中遥遥看来,她想追上前,却被拥挤的人群撞倒……

后来她跑回住的宅院,看见那个叫阿大的人已经回来了,手上和身上都染了斑斑血迹。

她颤抖着问:「阿大叔叔,你……你受伤了吗?」

「没有,小姐,只不过方才杀了一只挡路的小羊。」

柳未央开始日日夜夜做噩梦,梦见我这个妹妹浑身是血地向她求救,惊惧交加下她很快就发起高烧。

柳梅儿日夜不休地照顾,却终究在一个雷雨夜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女儿。

那一瞬间她万念俱灰,又不想留在我爹身边,于是她投缳自缢了。

等我终于用柳未央的壳子清醒,却见我爹红着眼睛抱着我,他毅然决然地将我带回了相府。

之后对外宣称,我是他收养的义女。

可任谁看见我的相貌都会生疑,毕竟太像我爹了,也像失踪的崔未央!

从此,我「柳未央」成了相府唯一的千金。

我娘霍欣然连番受打击,愤而与爹决裂。

全长安城哗然。

当初令人艳羡的爱情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,连带我这个「鸠占鹊巢」的「假千金」,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。

不是没想过跟娘相认,但我更想以柳未央的便利身份盯牢我爹,我要保护娘!

我太弱小了,若是秘密暴露,我只会成为她的负累。

至于每日必去的请安,其实也是幌子,我只想亲自来确认,娘还活着。

我娘从未放弃过寻找我,直到不久之后的年末,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!一件足以摧毁我娘人生的惨事!

大邕王朝北疆边境的金夏国,突然打破两国百年和平的盟约,联合了周边几大部落一起来犯。

拔都可汗率领了四十万兵强马壮的鞑子,一路直冲雁翎关挺进,沿途烧杀抢掠,寸草不留,见村就屠,见人就杀。

一时间雁翎关外血流成河,尸横遍野。

百姓们哀嚎着奔逃,纷纷涌入关内。

镇国公霍骁,也就是我外祖,心怀仁慈,将残余百姓全部庇护进了雁翎关内。

拔都率军来攻,战事一触即发。

可彼时镇守雁翎关的霍家军全部兵力,尚不足二十万!

外祖向朝廷连发六封求援信。

最终,承德帝命我爹监军,带领集结的三十多万兵马,火速前往雁翎关支援。

前线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来长安城。

【报!霍家军身先士卒,誓死守关!】

【报!镇国公霍骁英勇无敌,与拔都死战,双方皆阵亡!】

【报!霍骁独子霍欣毅率兵迎敌,战至最后一刻,中箭身亡!】

【报!雁翎关援军到,金夏国火速撤军!】

【报!两国重新和谈,雁翎关割让浮云九州,金夏国愿向大邕王朝俯首称臣!】

……

一场血战,最终以霍家军几近全军覆没,霍家满门被屠,大邕割让浮云九州为代价。

金夏国退兵,王朝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!

曾显赫一时,传承了数代的镇国公霍氏一族,彻底退出朝堂!

可不知何时起,坊间突然流传起谣言。

「此战本可避免,皆因霍骁忽视北疆边境巡防所致,他只顾带着手下将领在雁翎关内饮酒作乐。」

「谁说不是呢!这镇国公霍家数百年基业,家大业大,实则霍家人都是贪图享乐之辈!」

「早先那霍欣然和崔相的女儿还在时,霍家就经常送来许多奇珍异宝!据说一颗夜明珠都价值万金,实在是骄奢淫逸!」

「什么霍大将军!我看就是大奸臣!死得好!死得妙!」

「嘘!听说此战开始之前就有人见过拔都的亲卫出入雁翎关,里头的猫腻谁知道呢?!」

「不会吧!那霍骁岂不是通敌卖国?!」

「指不定就是他引狼入室,结果引火烧身,自家反被鞑子灭了!活该!」

……

谣言越传越不像话,越来越离谱,更有甚者开始质疑起朝廷官员的忠奸,引得人心浮动,民怨沸腾。

承德帝终于重视起来,开始大力镇压。

可嘴长在人身上,你捂着不让人说,这还不是有鬼?欲盖弥彰啊!

我娘作为霍家遗留下的唯一血脉,受到全长安城人背地里的唾骂,曾经明媚张扬的巾帼绝色,突然就成了大奸臣、卖国贼的女儿!

而她自得知霍家满门覆灭后,便在相府闭门不出。

我得知外祖和舅舅死讯的那一刻,心底亦是止不住地发寒。

我爹是监军!

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,我不得而知。

但他们的死,真的会跟爹无关?!

还有那个看起来仁慈和善的承德帝,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?他为何放任那些流言蜚语诬陷为国捐躯的将士?

七岁的我,经历过一次生死,那些我从前忽视,想不明白的事,突然就开窍了。

某一瞬间,我发现自己长大了。

我回想起承德帝每次提起外祖时的目光,那些忌惮和隐隐的厌恶呼之欲出。

君王之侧没有陷害,只有利益和权衡。

权势滔天,手握重兵就是原罪,外祖显然犯了帝王大忌!

而我爹,明显归承德帝一派。

或许是他们联手,阴了整个霍家?

又或许当初我崔未央的死,除了我爹的私心外,还可能是某些阴谋的开端?

那一刻起,我对爹的恨意彻底攀上巅峰,复仇的脚步正式踏出。

因为弱小,年幼的我学会了蛰伏隐忍。

我学会利用柳未央的身份,厚着脸皮从爹那里讨来数不清的好处。

我冷眼看他对我有求必应,予取予求。

那些毫不遮掩的殷殷父爱,终于让我醒悟,当初还是崔未央时,他对我的「疼爱」都是多么虚假,且浮于表面!

可笑那时的我看不清!

原来真的有父亲会完全不爱自己的女儿,哪怕也是他亲生的!

如今他以为我是他心爱女人留下的唯一血脉,殊不知有朝一日他若知晓我真正是谁,会不会气得呕血?

想想就很期待。

他给了我慈父所能给的一切,而这些不过成了我摧毁他的武器!

我爹,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,稳步前进。

要复仇,就得获取更大的权势,所以我光明正大地抢走了原本我自己的未婚夫。

柳未央取代崔未央,成了未来太子妃!

这还是我爹用他监军的功劳,替我向承德帝讨来的赏。

看,冥冥中自有天意!

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
他毁了霍家而得的封赏,成为我日后向他复仇的利刃!

借口从小培养我和太子之间的感情,我怂恿爹把我送进了上书房,我开始跟太子李允同进同出。

授课的是林太傅。

外祖曾私下跟我夸过他,说此人是大邕朝廷里为数不多的良臣,学富五车,睿智宽容。

林太傅对我的出现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还把我当未来帝后培养,往往给李允讲完课,还会留下我开小灶。

我很困惑,有一次忍不住问他。

「林太傅,为什么您愿意给我讲这些?」

「你想听,我想讲,仅此而已。」

……

我如饥似渴,来者不拒地吸收着所有学识养分,我要变得强大,变得更聪明,变得更有远见卓识!

随着与李允的接触变多,我们两人也成了朋友。

他虽贵为太子,却并不自傲,反而谦虚努力。

但许是上天给了他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,忘了给配一个聪明绝顶的脑瓜。

我们上一样的课业,我能全听懂,还会举一反三,提出让林太傅都要沉吟的问题,他却只能听懂一半一半。

他很努力地追赶我,我挺佩服他的坚韧。

可惜天赋一词,玄之又玄。

所以有时候看他学得艰难,我会忍不住提点他,并不厌其烦地给他解惑。

撇开身份,李允真是个不错的人!

他眼里有光,有炙热,有憧憬,他说:「吾笨鸟先飞,勤必能补拙。往后岁岁年年时时勤勉,唯愿解万民忧,见时和岁丰景。我要这天下万民,都能『长乐未央』。」

他那样热切而专注地看着我。

年轻俊朗的脸上,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赧然。

他还说:「真好,未央你是我未来的妻,我很欢喜。」

简简单单一句话,叫我的心起了涟漪。

可我告诉自己不能沉沦,我的人生不配拥有幸福,至少在我完成复仇大业之前,我不会放任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涡。

爱情可以很美好,在对的时间,遇见对的人。

爱情也很可怕,在错误的时间,遇见错误的人。

因为他是承德帝的儿子,所以我与他的结局注定不会是善终!

我开始减少对李允的回应,想守住自己的心。

他对我的回避却不甚在意,只认定我是害羞了。

这样美好的误会,也未尝不是件好事。

虽然李允和林太傅对我释放了善意,可皇宫里心思恶毒的人实在太多了。

我的身份,是把双刃剑。

六公主为首的世家贵女一派,从来都看不上我,她们称我为假凤凰。

每每进宫,我时常会遇到她们结伴来挑衅。

「哟,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又来了!」

「柳未央!你是未来太子妃又如何,小心爬得高摔得惨!」

「这张脸生得倒是不错,可惜拍花子,不过是个替代品!」

「听说崔相是你亲爹,他怎么不敢承认你呢?还是你娘的身份太低贱了呀?贱人生的贱种,活该亲爹也不认你!」

……

真的很聒噪!

在我眼里,这就一群长不大的小丫头在那儿羡慕嫉妒恨我,却又奈何不得我,便只会讲些酸言苦语,口头霸凌我。

通常这种时候我是不会回嘴的,直接无视她们而离开。

可若你以为我会这样放过她们,那就天真了。

我要出手,必会选好时间地点,比如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。

六公主带着一群世家贵女在河上泛舟嬉戏。

我命侍卫悄悄潜到河底,在船下凿个大洞,然后笑意盈盈地站在河边嗑瓜子,看她们惊慌失措,花容失色,在河里扑腾的模样。

自会有下人去救她们,只要我不搞出人命,便宜爹都会替我摆平一切的,因此我乐此不疲地使劲给他找茬。

看,这就是权力和地位带来的特权。

这十年在他的庇佑下,老实说我过得顺风顺水。

别人口中所谓的「鸠占鹊巢」「假千金」「虚凰假凤」等恶意中伤,我全然不在意,因为我本就是那鹊巢里的鹊!

不,严格说来,我应该算「鹊占鸠巢」的鹊!

占了柳未央壳子的崔未央,我俩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,是笔算不清的糊涂账了。

背负着沉重的复仇大业,这十年我从未懈怠过。

如今,我总算成长为长安城人人皆知,钟灵毓秀的世家贵女,众望所归的未来太子妃。

而与李允的婚期一拖再拖,也终是敲定了下来。

爹下朝回来,就跟我提了这事。

他看我的目光悠远绵长,仿佛在透过我找寻另一个人的影子。

「我儿长大了,越来越像你娘!若她还在,我们一家人该多幸福……」

我在心底哂笑。

柳梅儿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,就是离你而去!她早八百年便看清你了,你竟还妄想她会同你在一起?!

渣爹做的什么春秋美梦!

我问他:「钦天监将婚期定在何日?」

「八月二十,尚有半年多时日,爹再给你把嫁妆添置些!定要叫你风风光光嫁过去!」

爹眼里隐隐有水光波动。

他舍不得柳未央这个女儿,但贵女里如我这般年纪的早已成婚,太子那边显然也不想再等了。

这次成婚,板上钉钉。

「婚事可让母亲出面操办?她毕竟是相国夫人,我名义上的嫡母。」

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。

「你非她亲女,她又如何会尽心办你的婚事。

「何况她向来不喜你,也就你这傻丫头心大,还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给她请安!

「哼!这个相国夫人,我看也是时候该挪挪了!」

他的目光幽深阴狠。

我心底一沉,「女儿马上就大喜了!母亲若出事,于我婚事上不利。」

他显然也想到了这层。

「你安心待嫁,爹有分寸的。」

他前脚从我这儿走,我后脚就带着小春奔出了府。

等不及了!

大婚之前,我定要将娘彻底救出相府!

爹对她的杀意,已显而易见。

这些年我曲意周旋,拖着和太子的婚事,就是为了制定出一个救娘的万全之策。

而爹之所以也一直没动娘,除了我的努力外,更重要的还是承德帝的意思。

霍家已经完了,如果霍欣然再紧跟着出事,显然不利于帝王名声。

他们允许我娘活着,既能叫她孤苦无依,深陷绝望,又能彰显皇家对霍氏的宽容。

上位者的手段,杀人诛心!

可十年已过,承德帝显然不再将霍氏放心上。

若我嫁出去,那娘在相府的处境就危矣!

我踏进长安城最繁华的玉器首饰铺子。

碎玉轩的辛掌柜匆匆迎上来,「柳小姐来得妙极,咱们铺子今日新到一批上等货!可要瞧瞧?」

我点点头,支走了小春上楼帮我选首饰。

辛掌柜引我进了铺子里招待贵客的厢房,进去后我熟门熟路地步入里头特设的暗室。

已有一人坐那儿悠然饮着茶。

面前人周身气质尊贵斐然,一袭男装,脸庞英气雌雄莫辨。

「公主创业项目,别来无恙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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